虽然村两委“唱主角”,可改房这事,村干部不能带头。每改造一平方米,财政补助130元,贷款可给两年贴息。胡静看得明白:“群众吃肉,干部连汤都不喝,他才服你!”有利的事,村干部不占先。家家动员,孙君拿着手绘的一张张效果图,苦口婆心劝一个月,终于说动了党员张厚健。 孩子们最早被动员起来,去一家一户评比卫生。孩子一丝不苟,也不讲情面。谁家卫生好,孩子们就啪啪鼓掌。谁家差,主人脸上先挂不住。 缘起—— 在郝堂,村民自扫门前屋后垃圾。反倒是城里来开店的不习惯,说门外不该他管。沿路丢垃圾,下塘折莲花的,往往是外来的游客,村里保洁老太太跟着一路捡。 早在2009年,胡静在多方帮助下筹办养老互助金,请村里老人入股,每人2000元,当年15人参加。年底,每位老人得到了300多元的分红。钱虽然少,红包发到手里时,台下老人哭了。 最后算下来17万元,天文数字。坚决不接受的厕所进屋,进了;死活要留的院墙,拆了,山水尽收。在参观者的赞美里,半信半疑的张厚健也满意了,面积大了,功能全了,加固了,隔热了。别人来打听,他帮着隐瞒数字:“别因为数大,吓得都不改了。”但农家乐帮他迅速回本,“要愿意做饭,你做吧,累死你都有人吃!” 郝堂是多解的。郝堂的意义,胡静看重“村庄新生,村业壮大”。孙德华是五里店办事处派驻郝堂的包村干部,他看重“农民对自身文化的尊重,并获得了自身建设、自我发展的能力”。五里店办事处党工委书记苏永华则说,郝堂价值在于“美丽乡村要用实干精神去‘慢慢’打造,用人文情怀去精心雕琢”。 老鲍受邀远赴豫北,如今在黄河岸边河南孟州主持一个村庄的修复。那边有位90多岁的工匠,白须飘飘,感遇村庄复苏,重操技艺。 郝堂民居。李江河摄 碰撞—— 有人说,房子是好看,就是电线杆乱,电线为什么不入地?有道理。可是,农村经常动土,碰断了,麻烦又浪费。 郝堂的村居改造风生水起,政府只动用了360万元的补贴,“四两拨千斤”,农民自己的钱占大头。政府的主业不是给群众盖房子,而是公共服务设施的配套。不粗制不滥造不糊弄,学校、卫生室、图书馆、居家养老中心、自来水、沼气、路桥,扎扎实实地建。钱哪里来?王继军说,号召相关部门向上跑项目,但绝非整合涉农资金,那会切走别村的蛋糕。鼓励去申请增量,“国家有这些项目,条件是谁干得好就给谁。” 社会修复,化育民风 61岁的胡静17岁嫁到郝堂,当了30多年的村干部,今年接任村支书。提起农村,她苦恼:“相比30年前,日子是好过了,可农民为啥连在农村生活的自信都没有了?”随便问村里的小孩,长大了,他肯定说要进城。 发展郝堂也遇到了尖锐的争论:“一个挣扎的村庄迟早将衰落、拆掉,为它花钱,值吗?50万元架电线,只为收50元电费?” 其实有偶然也有必然。郝堂距市区20来分钟车程,不近不远。村两委班子想干事也能干事。最重要的是,郝堂太普通,普通到没有特点,没有资源,这样的村庄,才有代表性。 村部周围200余亩水田返租倒包给村集体,“摇曳”成百亩荷塘,既是景观,也能增收,还是生活污水经过农家三级化粪自然净化的最后归宿。 郝堂村,河南信阳市平桥区一个曾再普通不过的村庄,发展却有点“另类”。 小小的郝堂,承载城市的差异,承载泥土根脉,承载故土乡愁。每到周末游客一两万人。问他们,看什么?往往是,不知道,就是想看。 “以恢复乡村教育功能引领文化复兴和村庄建设”,2014年平桥区改扩建了新集小学,一下子涌来几百留守儿童入学。按郝堂的经验,政府在村庄倡导垃圾分类,按群众意愿鼓励村居改造。 农民要什么?村里要有路灯。可是,农村宁静的夜晚不是他的美吗?过多的光线属于城市。最后路灯用了最节制的光。 3个月,大城市都喊难的垃圾分类,郝堂做到了。先得发脸盆、床单鼓励。接着,家里干净,门外垃圾就不顺眼,再后来,河沟都被捡了个干净,村民再见不得地上脏。 郝堂农家。资料图片 但村庄是村里人的村庄,他们才是主体。政府再强大,也替不了他们过日子。村庄改变,依靠的是群众。能走多远,要相信群众。 “现在很多人到郝堂大谈旅游,但郝堂开建时,我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地方弄个旅游点,而是在中央精神指导下,着眼农村价值和农民幸福,打造一个人们心目中的中国农村升级版。”信阳市委书记郭瑞民始终关注着郝堂,念兹在兹的是“不能让它走偏了”。 郝堂项目协调人禹明善总结,表面看,郝堂修的是房,其实重建的是信心,凝聚的是要素,修复的是村里的小社会,重现的是集体的活力。集体有资产了,才能管起大家的事,就像蜂蜜,最让蚂蚁抱在一起。 这一来,累坏了孙君。2011年上半年,他家家动员都不干。下半年,只要进村,谁逮住他就说房子、“画”房子。 农民改自家的房,没怎么想过旅游。可郝堂还是触动了无数外来的客人。 每一种情愫,每一个细节,都映射着城乡的碰撞。譬如有人说:“村口小摊的户外太阳伞,应换成油纸伞……”马上有人打断:“农民不干!” 2012年底记者到郝堂的时候,一路雨雪,村子却很“抖擞”。不止岗上的植被、塘里的莲蓬抖擞,人也很抖擞。进了郝堂的地界,便再看不见垃圾。数九寒天,堰坝下溪声朗朗,农户似紧似慢忙着“庭院革命”。 破败的村小学,搬到了风景独好的半山腰,引来城里重点小学的名师当校长。硬件软件焕然一新,学生人数从最初的60多名留守儿童,一下回流到200多人。 破题—— 张厚健对老屋不满意,儿子回来都不愿住家。改造预算大约得花七八万元。张厚健吓了一跳,太贵!孙君赶紧说,4万,4万就可以了。 这两个人,带着郝堂的理念,把复制郝堂当成了事业。 尊重—— 平桥区委书记王继军,时任区长,他坚信自己的认识:“农村是有价值的,农民是有尊严的,农业是有前途的。”即使将来城镇化达到70%以上,还有四五亿人在农村,“不能消失的农村怎么办?不能变成市民的农民怎么办?农村不能成为生产粮食的人的‘工棚’!发展不只有经济账,还有社会账,发展共享是公平账!” 也有疑虑:“农村活了,农民富了,可农业还是没人干。”30出头的胡涛上海有厂,每年销售额达千万元。他回来种地,种原种稻。他说:“村里种地的少,收益还是太低。”
吴凤超是80后,打工14年,现在带着家人回来,户口也从城市往回迁。他记得,过去村里偷个鸡摸个菜、拎个锅弄个油的事不少,现在夜不闭户。 别的村,去一次未必再去,可郝堂来过还想来。比不得水乡小镇,比不得黛瓦古村,郝堂让人看到了什么? 有人劝胡静别折腾了,这位时任村委会主任的“铁娘子”却吃了秤砣铁了心:“干了一大辈子,咱村干部被认为‘不是要钱要粮,就是上环结扎’,难道我们就不会干点村民打心里欢迎的事?” 美化绿化,规划的树种开始是百日红、樱花。可是,它们不是土生土长的,要全部清除。 村庄建设,每一个环节都得精细。村施工队负责修垃圾池,返工了5次。孙君算过,村里平均15年建一次房,“从现在开始,注重建筑质量,郝堂的目标是建50年不落后的房子!” 没想到盖了拆,拆了盖,匠人只会钢筋水泥,早已不会门楼瓦片。“这是拿我家练手啊!”这回轮到张厚健着急了,赶紧吧,让我得有地住啊!可工匠认真,效果出不来,接着改。 为了回村专职做垃圾分类,她放弃了北京的保姆工作和几千元月薪。丈夫以前是“老上访”,如今一门心思收垃圾。 正是这件事,极大提高了村两委的凝聚力。政府曾号召过养鸡鸭,种板栗,喂獭兔,村民总习惯性怀疑。可这一次,钱是实实在在的。
从小事里改变的村庄 2011年,政府陆续引来专家团队参与郝堂试验,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叫孙君。孙君团队是做乡村建设项目的。他不避讳过去的失败。有的村做好了,专家一离开又退了回去。 董光辉在郑州本已是一家报社的高管。2013年他无意中来到郝堂。9天后,他把全家都搬了过来。 在郝堂,所有的事情,必须跟老百姓商量着来。村庄能不能进车子?村里开村民会,一直开到夜里11点多,争吵的结果是:晚上游客少了可以进车,其余时间不能。 村庄是村里人的村庄 那时,郝堂村正破茧成蝶。 专家的眼光,群众也看不上。孙君说土的、旧的、当地原汁原味的房子好。村民摇头,还是新的好,像城里一样,水泥板,明晃晃贴着白瓷砖。 “前三十年看小岗,后三十年看郝堂。”虽是一家之言,却也一语破的:“最美”郝堂,美在“村”,美在激活乡村价值、尊严、自信,美在一种“既有疼痛,也有憧憬,蕴含着未来和希望”的感动。 郭瑞民、王继军这样的市、区领导也常出现在村里,他们不批项目,不下指示,只是随时关注着变化。王继军提醒村里,也提醒自己:“政府习惯讲效率,可农民的事急不得。你急了他不搞了,他认为你在搞政绩、搞形象。结果就是,你花了很多钱却换来他一肚子怨气。” (责任编辑:admin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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